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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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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8 章

婁滿看向徐靖曼,眼中也浮出一絲驚訝,道:“這是我家,徐大人。”

徐靖曼聞言瞪大眼睛,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,道:“這是你家?”

她見婁滿穿戴奢華,就以為婁滿生在高門大戶,豈會蝸居在這種小地方。

還沒等徐靖曼消化這件事,又是一道人未至,卻先聞其聲的動靜。

來人呼喊:“靖曼!擒住那女鬼了嗎?”

白衣人影飛馳而來,在空中劃過一道銀光,大片衣裳隨風飄舞,風一般落在徐靖曼身側。

婁滿看向來人,發現不是嚴轍,這人氣度不凡,嚴轍無法比擬。

徐靖曼向這人道:“婁姑娘已經將女鬼擒住了。”

這人終於將目光轉向婁滿,臉色一變,又看向徐靖曼,問:“這是上次幫你將馮家兩兄弟緝拿歸案的婁姑娘?!”

徐靖曼點了點頭。

這人忙走到婁滿神情,恭恭敬敬行了一禮,道:“婁姑娘,久聞大名,失敬失敬,我叫薛宏,為正席派玨凡君座下弟子。”

婁滿仔細回想了一下,發現這人是有些面熟,但忘了在哪裏見過。

宴尋憶註意到婁滿入神的表情,將帶著審視的冰冷視線投向薛宏。薛宏有所感覺,偷瞥宴尋憶一眼,為這人通身氣派震驚,同時也被他尖銳的眼神激起一身寒毛。而後在看,宴尋憶已經收回了視線,神色淡然地燒水沏茶,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。

婁滿打破幽靜的氣氛,看向薛宏,“我亦久聞尊師大名,幸會。”說罷,她又看向徐靖曼,一指那女鬼說,“徐大人,既然你來了,我就不白耗力氣將這女鬼送走了。”

徐靖曼垂首道:“婁姑娘放心,我們玄合門定會將此事辦妥。”

徐靖曼利落地將女鬼收入鎮邪瓶中,猶豫地看了看薛宏,薛宏亦是同樣躊躇不定。

婁滿見二人欲言又止,很是善解人意道:“二位有話直說便是。”

薛宏咬緊牙關,半響才下定決心,慢慢籲出一口長氣,道:“婁姑娘,我並非挾恩圖報的小人,恕我實在沒有辦法。”

聽他這麽一說,婁滿想起來了,她的確還有個人情沒還,“有什麽事不如坐下來慢慢說。”她朝廚房探去一眼,“小尋,給客人們看茶。”

徐靖曼聞聲隨著婁滿往廚房望去,看清宴尋憶的相貌後,不由一驚。暗想,怪不得那日在燴陽樓吃飯,婁滿如此誇耀她兄弟的樣貌。

三人落座堂中,宴尋憶將茶端進來,好有禮節地一一倒上,最後在婁滿身邊坐定。徐靖曼與薛宏同坐在對面,頗有兩方對峙的意思,可薛宏一開口便減去了三分氣勢。

“婁姑娘,當年我師父在南荒,曾相助於尊師,尊師留下一枚玉佩以作信物,誠表日後我們若有困難之處,定施以援手,只是未曾想到......”

點到為止,面露悲戚。

婁滿唇邊的笑意淺了淺,溫聲道:“這事我知道,即是受過你家的恩惠,我師父也許下承諾,我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身處困境,卻坐視不理。”

薛宏松了一口氣,“姑娘與婁仙師皆是仁義之士,我便直言了。”他說,“當朝六公主是我師妹,二月前她不幸遇險,至今昏迷不醒。太醫們束手無策,我師父只好親自下山,這才知道我那小師妹在蛟龍關丟失了一魂三魄。”

婁滿這就明白了,抿了口茶,不緊不慢道:“原來你是要管我借聚魂盞?”

薛宏內心坎坷不安,他知曉聚魂盞無比珍貴,就算皇帝陛下親自來請,也沒面子將聚魂盞請走。

可人人都道婁寒悲天憫人,至純至真,他便賭這位聖賢之士教育出來的徒兒,心中也有無尚道義。

婁滿沒叫他失望,取出乾坤袋中的聚魂盞,將此珍寶毫無遮掩地擱在了桌子上,說:“拿我師父留下的玉佩來換吧。”

薛宏看到聚魂盞,心中燃起希望,喜上眉梢道:“我這便去尋家師取來尊師的玉佩,先行告辭,姑娘稍候。”

他說著站起來,與婁滿一禮,闊步離開,見天色已晚,徐靖曼隨之也與婁滿道別,回到玄合門覆命。

屋門闔上,屋子裏一片靜謐,宴尋憶拿起桌上的聚魂盞,端詳片刻後看向婁滿,“我聽說天底下就只有一對聚魂盞,沒想到其中一盞就在姑娘手中。”

婁滿支著下頜遙望窗外月色,低語道:“你若喜歡,他們用完還回來,便送給你了。”

宴尋憶聞言笑出聲,他擱下聚魂盞,落在婁滿臉上的眼神十分熾熱,說:“我說喜歡玉簫,姑娘第二日便買來送給我,我說喜歡姑娘做的衣裳,姑娘也去了布莊截了布匹幫我制衣。如今連這萬分珍貴的聚魂盞也要贈我,姑娘為何對我這般好,單單是因為我長得能入姑娘的眼麽?”

他的語氣明明無限溫柔,炯炯目光又摻著犀利直白的逼問,

婁滿唇邊浮出一抹微笑,不以為意道:“一些小事,何至於放在心上。”

“是小事嗎?”宴尋憶靠近她,語氣沈了沈。

婁滿擡頭看他一眼,慢條斯理。

“聚魂盞雖珍貴,可我用不著,它便是無用的東西,送給你也好過便宜別人,我們認識了那麽久,我早就不把你當成端茶倒水的小奴仆了。你一開始並非真心留在我身邊,雖然我也不知道你為何又變了卦,但我很高興這幾個月有你陪著我,即使你不認我做姐姐,我們也是半個家人。”

畢竟婁滿可從沒為了不想幹的人,那麽費心費力的忙活。

宴尋憶聽到這裏追問下去:“姑娘真得不知道我為何假意轉真心了嗎?”

婁滿神飛天外,不覺道:“因為我待人真誠吧,你又不是沒心肝的人。”

宴尋憶垂眸一笑,卻不真誠,眼底漾出一抹自嘲。

“茶涼了,我再替姑娘沏一壺吧。”

他說罷徑直離開,婁滿卻叫住他,“茶就不喝了,你若困了就先去休息吧。”

宴尋憶楞了楞,走回來坐在她身側,“我不困,我在這裏陪著姑娘。”

言盡,他噤了聲,擔心打擾婁滿。

薛宏來回取玉佩用了兩個時辰,婁滿已經昏昏欲睡了他才回來。

婁滿接過那塊純白色的玉佩,十分寶貝地觸摸翻覆著,甚至聚魂盞被拿走的時候,連一個眼神都沒分出去。

婁滿踱回自己房中,攥著那塊玉佩上床,與尋常沒有異樣,可似安然入夢時,眼角卻無聲劃下一滴淚。

給宴尋憶做完衣裳已是三月之後,彼時,東都已經下了兩場大雪,冷的要命。

婁滿做得衣服有些單薄,需等到來年開春宴尋憶才能穿了,宴尋憶十分歡喜,簡直愛不釋手,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婁滿望著他越人的身姿,心中酸澀,想著,她怕是看不到他穿上這件衣裳的樣子了。

宴尋憶寶貝了一上午,才小心仔細地將衣服疊起來,收進婁滿送給他的乾坤袋裏。

盯著坐在窗邊的婁滿,他挪步過去,緩緩蹲在婁滿身側,仰頭看向婁滿,一貫心甘情願地做小伏低,“姑娘最近興致不高。”

婁滿垂眸,眼中浮出一絲不顯的笑,她擡手拂了拂宴尋憶的鬢發,淺笑道:“你為何總喜歡在低處與我說話?”

宴尋憶眸色一沈,笑而不語。

他怕與她平視太久,她就會把他當做朋友,親人,弟弟......

他心中私欲太重,這些,都不是他想要的。他寧願把自己放低,時刻提醒著她,他與她的那些親朋好友的不同。

“姑娘還沒告訴我,你最近為何這般低沈,連笑臉都少了。”

她的心,她的魂魄,她的思想好像全都神飛天外,飛到離東都千裏之外的地方,對東都的一切事物擡不起精神,也全不在乎。

甚至連宴尋憶每日夜裏悄悄修習魔道都不曾察覺。

婁滿眉宇結著一層濃厚的憂郁,她從前與脆弱搭不上邊,因為精氣神太旺盛,一向神采奕奕,奪目耀人,如今臉色蒼白,倒是顯出幾分脆弱美感。

宴尋憶鍥而不舍道:“姑娘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,不妨說出來,我願為姑娘解憂。”

婁滿望著他赤誠的眼,忽的一笑,故作輕松道:“一到冬天我便沒精神,往年也是一樣,小時候貪玩在雪峰上傷了身子,如今才畏冷畏寒。”

宴尋憶神色幽暗,也不知信沒信,起身說道:“我去多添幾塊碳。”

婁滿推開窗戶,想要看一看窗外的雪景,被冷風哧了一臉,打了個激靈,又連忙關上窗戶。

經過這一遭,她果真精神了兩分。

院中傳來敲門聲,婁滿見宴尋憶滿手碳灰,就拿了件大麾披在身上,要去外面開門。

宴尋憶想拉住她,又礙著自己滿手臟汙,只好起身擋在她身前,道:“外面冷,還是我去開。”

婁滿將他推到一邊,說:“你家姑娘還沒柔弱到被冷風一刮就倒了。”

宴尋憶被“你家姑娘”這四個字,弄得心裏暗喜,隨便拍了拍手上碳灰,不聲不響跟在婁滿身後。

門打開,外面站得是素纖。

素纖一見到婁滿,心中一喜,因為只要是婁滿開門,定會請她進屋裏坐坐,倘若換成宴尋憶,便毫不留情將她拒之門外。

果不其然,婁滿道:“這麽冷的天你怎麽過來了?快進來暖暖身子。”

素纖悄悄瞥去宴尋憶一眼,跟著婁滿進院,道:“婁姐姐,我姐姐出了門子,我一個人在家無聊,就想著來找你說說話。”

素纖的姐姐上個月結親了,婁滿還跟著吃了一頓喜宴。

走過廊下,婁滿將素纖領進屋,“快進來。”

素纖家裏舍不得用碳火,一進婁滿的屋子,渾身都暖了,她一早就知道婁家有錢,姐弟倆平時沒個營生,還過得富裏流油,想是祖上留下的家產,足夠他們揮霍。

素纖心中思緒萬千,又忍不住看向宴尋憶,婁家要比她姐夫家有錢得多,婁公子的相貌身姿,也是一千個她姐夫都比不上的。

只可惜,人冰冰冷冷,一看就對她無意。

素纖暗暗摸了摸臉,她知道自己長得好,十九條胡同數她冒尖,定然不能像尋常女子一樣,隨便找個人嫁了。

打定主意為自己爭上一爭,素纖剛要開口,就見宴尋憶拿著一個精致繁貴的手爐,放在婁滿腿上,眼中是她見過許多次的專屬婁滿的柔情。

婁滿接過來,嘆了口氣道:“最近的天氣真是要把人給凍死。”

素纖應聲道:“正是呢,我小弟每日讀書寫字裸著手,骨節都生出好幾個凍瘡,我娘去藥房抓了外敷的藥,抹了也不見好。”

婁滿聞言站起身,又把手爐塞宴尋憶懷中,到櫃子那邊翻翻找找,最後拿出一個小藥瓶,放到素纖手中。

婁滿一邊拿回宴尋憶懷裏的手爐,一邊與素纖說道:“我弟弟前兩天也生了凍瘡,抹了這藥馬上見好了,你拿去給你弟弟試試。”

宴尋憶蹙眉,不悅地朝婁滿低語:“我若再起了凍瘡該怎麽辦?”

婁滿道:“還有呢,別這麽小氣。”

宴尋憶擰著眉回身,顯然還沒被哄好。

素纖訕訕笑了笑,心想氣度不凡的婁公子內裏竟是個小氣的。雖是這麽想,但素纖仍為那副優於眾生的絕美樣貌迷眼,小氣也粉飾成了持家。

素纖看向婁滿道:“那就謝謝婁姐姐了。”

婁滿只是笑笑:“鄰裏之間不用這麽客氣。”

素纖眉眼蔓上溫婉可人的笑意,轉而道:“前幾日我還聽我大娘與我娘說起婁公子呢。”

“嗯?”婁滿揚眉,看了看宴尋憶,眼中暗含促狹的笑,“說什麽?小尋向來和順,總不能是壞事吧,還是他瞞著我做了什麽?”

宴尋憶眼中帶著幽怨,軟綿綿睨了婁滿一眼,似是不滿她的打趣,但一點威懾力都沒有。

素纖搖頭:“怎麽會,我娘說婁公子溫文爾雅,比附近這些小郎君,壓了不知道幾頭呢。”她說著也看了宴尋憶兩眼,接著道,“十八九歲的兒郎,言行舉止都莽撞沖動,不像宴公子,人安靜內斂,話雖不多卻十分得體。”

婁滿一聽這話笑了起來,樂道:“他才不內斂,話也多著呢,在外面慣會擺架子,長得比一般人略好些,看來風評比我要高不少。”

宴尋憶直直盯著婁滿,素纖見他從始至終沒把目光分給自己一瞬,心中不禁感到挫敗失落。暗暗握緊了婁滿送給她的凍瘡藥,起身告辭,“婁姐姐,我需得回家給我父母做飯了,改日再來找你說話。”

“外面結了冰,你當心些走。”

婁滿剛褪下大麾,不願再披上出門受一回冷,囑咐宴尋憶出去送客。

素纖開心起來,瞥到宴尋憶冰冷的臉,又變得沮喪。

宴尋憶將素纖送出大門,神情淡然,只在最後望向她手裏的藥瓶時,眼神冷了幾分。

素纖感到怪異,平時也沒見這婁公子小氣,今天怎會因一瓶凍瘡藥給她臉色看?

或許是因為凍瘡受了疼,所以才這般憎惡這藥吧,凍瘡的確是折磨人。

素纖還想再說些什麽,就見宴尋憶面無表情將大門關上,不僅給素纖臉色看,回到屋裏還要給婁滿一點點臉色看。

只是一點點,多了他不敢。

“姑娘為何把給我的凍瘡藥又送給別人?”

他蹙著眉,垂頭喪氣。

婁滿楞了楞,笑著打趣道:“說你小氣,你還真的小氣給我看,一瓶凍瘡藥而已,我一連做了五六瓶給你,只送給別人一瓶你還心疼?”

宴尋憶不依不饒道:“心疼,別說一瓶,一點一滴我都心疼。”

凍瘡藥是婁滿給他做的,除了他,任何人都不配用。

眼看宴尋憶臉色越來越沈,婁滿道:“你看人家素纖,平時做了什麽吃食,一股腦的往咱們家送,給她一瓶藥怎麽了?”

宴尋憶一點也不退步:“你不是也買了點心往她們家送嗎。”

婁滿點了點頭,看著他:“所以啊,有來有往,難道是她做的那些吃食,你不喜歡吃?”

宴尋憶斬荊截鐵:“不喜歡,她做得再好吃,味比八珍玉食,堪比靈丹妙藥,我都不喜歡。而且是姑娘吃,我又沒吃,憑什麽把我的東西給她?”

婁滿一尋思,好像還真是,理虧語塞,緩了緩才道:“我喜歡吃啊,我吃了不就等於是你吃了嗎?你我之間,何至於分的那麽清。”

宴尋憶一楞,開心了,表情緩和,又笑起來。他問:“那是我做得餐食合你心意,還是她做得合你心意?”

哄他還不是信手拈來,婁滿不假思索道:“這還用問,就算她做得比你做得好吃,讓我選,我也一定選你的,更何況你做得比她做得好吃,更合我心意呢。”

宴尋憶聞言笑意更甚,美美做飯去了。

婁滿摸了摸鼻子,也不知怎麽,這小子一日比一日有脾氣,一日比一日難哄。

剛覺得他恃寵而驕,他立刻又放低姿態,刻意將她高高捧起。

也不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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